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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终于从工作邮件里抬起头来,语气冰冷地说:“两米多高的台子跳下来都不怕弄伤, 百来个俯卧撑就写不了卷子了?”
刹那间所有人齐齐噤声,方寸之地仅剩面面相觑的呼吸声。
好在静默没有持续多久,远处护士走来, 给头顶见底的吊瓶换了瓶新的,又嘱咐路炀这头风大最好往里挪挪。
避开寒风的无人角落处排椅拥挤, 坐下后才发现中间过道格外窄小。
周妙如终于无法再故作不经意地挡在中央,以此截挡母子俩人的面对面。
眼见路苑柯面若寒霜,她低咳一声,正迟疑着再说点什么,远处广播陡然响起路炀的名字。
“应该是配药出来了,”
贺止休主动起身:“我去拿吧。”
他说罢就要朝前迈去,结果刚踏出半步,肩膀陡然被人一按。
只见周妙如一脸欲言又止地紧绷道:“你待着吧,我去拿就好。”
贺止休微顿,隐约觉出稍许不对劲。
但没来得及细想,周妙如已然跨步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叮嘱路苑柯,从口型上看好像再说打人别打脸。
然而路苑柯显见与她尤为相熟,连半丝眼神都没给。
直至周妙如身影消失在注射区,周遭除却护士路过的脚步,与此起彼伏的咳嗽外,再无其他时,路苑柯才终于将手机往大衣里一揣。
那双与路炀如出一辙的眼睛缓缓抬起,无声望向半米之外,许久不曾开口的路炀脸上。
“现在身体还难受么?”路苑柯语气平缓,出乎意料地没有穷追不舍的质问,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关心。
路炀正垂眸不知沉思什么,忽然闻言不由一愣,下意识摇头:“还可以。”
“不难受?”
“没有。”
“脑子缓过来了?”
“……”
路炀没说话,只抬眸望去。
果不其然,紧接着就听路苑柯一字一句冰冷道:
“既然没事,那你现在是不是可以解释一下,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预选赛上这件事了?”
方才在诊室中,始料未及的出现与质问直接让路炀呆愣在原地足有好半晌。
饶是他想过千八百种被抓包的方式、甚至是直接在赛场上被发现,也万万没想到会是眼下这种情况。
一时之间,别说解释了,直到视屏被贺止休眼明手快地挂断后,才后知后觉的闷出一声妈,以及下意识询问对方怎么来了。
路苑柯只冷冷地回了句你说呢。
路炀当时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后方匆匆赶来的周妙如直接打断。
大概是当下路苑柯神色属实过于危险,以至于抵达之后,周妙如生怕下一秒“女子单打”的惨剧就要在诊疗室里诞生,一时间顾不得在意其他,二话不说拽住路苑柯连劝带对路炀的骂。
好说歹说了半天,甚至连医院禁止口角争吵、否则会给路过的小孩带来心理阴影这种扯淡理由都秃噜出来,才终于堪堪保住了路炀的“人身安全”。
然而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直。
该面对的回答仍旧是要面对的。
路炀上一次与路苑柯这样面对面剑拔弩张,还是在一年前,他因为滑板被抓包一事,路苑柯旧事重提,直白要他让他承诺再也不碰。
路炀死犟到底,愣是不开口,僵持数日后才终于在池悦的劝阻下,各退一步,定下主要目的明确的约定。
时至今日爽约在先,面对质问任何解释本质都是辩解。
路炀薄唇嗡动,却少见地哑口无言。
“……抱歉,”短暂缄默后,路炀终于缓慢出声。
不知是不是药水缘故,他嗓子格外干哑,本就瓷白的面庞此刻显出几分病弱,唯有眉眼间的神色仍旧一如既往不见变化。
只见他极轻地吸了口气,旋即抬头,迎上路苑柯布满霜寒的目光,声音沙哑道:“没什么好解释的,是我违约在先,对不起。”
却见路苑柯面不改色道:“先斩后奏的道歉意义不大,你也清楚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路炀薄唇不自主一抿。
果不其然,只听路苑柯话音一转,不容拒绝道:“从今天起,不准再去参加任何相关赛事,预选赛也一样;家里所有滑板没收,一块都不能留。”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包括你放在家里储物架上面的那块。”
即便早有预料,陡然闻言,路炀仍不由自主地愣了下。
他近乎下意识拒绝:“我不想退。”
“为什么?”路苑柯眯起眼睛:“你忘记当初转学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了吗?”
“我没忘,所以对不起,违约去参加是我的不对,除了退出比赛之外,当时说好的任何要求我都会完成,也不会影响到任何学习,除此之外的任何后果我都愿意自己承担。”
路炀一字一顿道:“我保证。”
正值深冬感冒高发期,医院注射区人满为患,无数纷杂动静此起彼伏地在上空回荡,谁也没注意到这方寸角落沉默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