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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宁心头?突得一跳,似是品出甚么要命的弦外之音,与连璋惊惶对视:前?朝那位将才可不止年少有为这般简单,其身后亲族于其百年之后牵涉夺嫡争斗之中?,是被诛了全族的。
谢昭宁胆战心惊地?觑着晋帝神情,见他摆出一副似个疼爱小辈儿的长辈姿态来,与霍长歌擦拭前?额、脸颊,又重新绞了帕子替她揩颈下,举止轻缓怜爱。
霍长歌昏迷之中?脖颈受不住凉意一激,微一瑟缩,闭眼含混哼出一声,嘴角一撇一撇,似是想哭的意思?。
“做噩梦啦?”晋帝故作慈善一笑,轻声再叹,“也不知你这胆大?包天的丫头?,梦里会?梦些甚么呐?”
霍长歌梦里,又梦见了谢昭宁。
她以一副前?世?死前?二十出头?的模样,困在黑暗之中?,往哪里走都出不去,走得累了,便撩了衣摆往地?下一坐,一腿半蜷身侧,说怕也没多怕的样子。
倏然,她眼前?一亮,便似前?世?死后那一瞬一般,有光束凌空落下,又“唰”一声碎成千万片四散开来,晃着流光缀在虚空中?,似一堵璀璨光墙。
那墙前?凝光凭空生出个颀长人影来,隐隐绰绰,只先出来个轮廓,霍长歌便站起身,抿出一对梨涡,调笑着朝他唤了一声:“三哥哥。”
她往前?走了两步,仰头?停在那人面前?。
光华散去,谢昭宁头?顶玉冠,着一身银甲轻铠,披一条猩红披风,腰间?配了细雕成云鹤清峭模样的玉,脚下一双制式军靴,一手负在身后,一双狭长凤眸低垂,温和眷恋凝着她,唇边抿着淡雅又疼惜的笑,却是未应她。
“三哥哥?”霍长歌隐约觉出不对,又偏头?试探唤他一声。
谢昭宁仍是未答,只那般温温柔柔地?看着她,眼底似有光华流转,眼角隐约可见细微纹路,鬓间?夹杂一丝银发,姿态端雅华贵间?透着浓重的疲累与萧索。
霍长歌登时便明?白了,她惊喜笑出一声,眼泪却倏得落下,哽噎着道:“谢……谢昭宁?”
幻梦
谢昭宁终于?笑着点头?应了她, 却仍未出声,只抬臂想替霍长歌揩掉眼角的泪,手伸出去, 又骤然停在她面前,慢慢蜷缩了手指, 缓缓收回来, 笑容微微僵硬尴尬, 眼神一瞬游移闪躲,一副不大敢碰她的模样。
“谢昭宁……”霍长歌见状再也压抑不住,恸哭出声,内心腾起的愧疚如同滔天巨浪。
她一把握住谢昭宁落下的右手,狠狠攒紧了他手腕还?不够,另一手下意识也伸过去,与他五指交叉, 十指死死纠缠在?一起, 她心疼得连哽咽都断断续续,只有眼泪“扑簌簌”地?掉, 不住道:“……对、对不起, 对不起啊谢昭宁。”
谢昭宁仍是那样清雅温润地?笑, 像是?永远不会对她生气似的,右手让她双手主动握着, 眼中诧喜, 眼神温柔清澈中又裹着赧然, 耳尖转眼便红了个透。
“不哭了……”他被她握住的那?只手禁不住微微颤抖,也终于?出了声音, 轻而沙哑地?说,“……我从不曾怪过你的。”
“我知道, ”霍长歌咬着唇抬眸看他,眼泪越发落得急促,哭着又笑,“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便不哭了。”谢昭宁另一手轻抬,有些拘束得朝她抿了抿唇,脸颊染上一层薄红,止不住往下蔓延开,直烧到了衣领下,他手指微蜷颤抖,终还?是?以指尖轻轻点在?她眼下,小心翼翼沾下颗泪,低声说,“我其实很见不得你哭,你凶也好,恼也罢,都比你哭要好很——”
他话音未落,霍长歌已撞进他怀中抱住了他,脸埋在?他胸前,放声大哭,哭得双肩颤抖。
谢昭宁倏然一顿,表情空茫一息,僵硬让她抱住片刻,才不敢置信般回过神来,将她紧紧环在?怀中死死锁住,颤着一手轻轻在?她发顶抚了抚,一笑,终也是?落了泪,溅在?她发间。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如此拥抱,从未好好说过一句话。
“谢昭宁,谢谢……”霍长歌哭得话音断断续续接不上,却只来来回回闷声说一句,“谢谢你……”
“不必……”她听见谢昭宁在?她耳边,似有些难为情得温声说,“我其实……其实很早就知道你,幼时小舅教我习字时,收到燕王来函,便念了与我听,我那?时便晓得原我的家乡北地?是?个那?样好的地?方,原燕王有个可?爱的小女儿,虽天生体弱却并不认命;待我长大,去守西境,军中有副将曾于?燕王军中服役,后举家迁徙来到凉州,平日曾与我说起……”
“说起某年?冬至燕王府里?开了大宴与军民?同乐,他原曾见着过燕王的小郡主庭前着一身红衣,似是?一团烈火般张扬恣意;又说起曾战场黄沙间与那?小郡主并肩作战,那?郡主裹一身墨色玄武军服,肩头?银线绣出蛇龟交缠的徽印,似一柄出鞘的剑,敢与天地?试锋芒,是?这天下难得一见的女子……
“我就,我就一直很想见你一见……那?念头?,就像是?一颗种子,一直种在?我心间……再后来,见到你时,虽是?在?那?般情境下,可?你说要嫁我……
“你说要嫁我……我、我很欢喜,长歌——”
他从未与她有机会说这般多的话,他似是?怕她又不愿听他讲话,说到后来嗓音越发得低沉,语速却又急促起来,姿态卑微极了,连气息都轻了许多。
霍长歌便将他抱得愈加得紧,心头?似被人?狠狠挠了一把,深可?见骨,血从伤口中汩汩冒出,呛得她喉头?都带出了浓重的血腥气息,她两?臂死死环着他,手指揪紧他背后衣裳,攥得指节发白,拼命咬紧牙关也止不住呜咽,道:“我现?在?也很欢喜曾经……曾经嫁与你……”
谢昭宁闻言一滞,凤眸难以置信般睁圆,半晌方才轻笑一声,只觉得她如此一言,便甚么都圆满无憾了似的。
他颤抖着嘴唇,温柔吻了吻霍长歌耳侧鬓发,又闭眼将温润双唇贴在?她额头?上,珍重得轻吻,眼泪一滴一滴打在?她脸颊上,与她眼泪混在?一处,一同流下去,“啪”一声落下。
“以后,照顾好自己。”谢昭宁双手握住她肩膀,将她缓缓推开,双眸温暖和熙地?凝着她,“长歌,莫再恨了……”
“嗯。”霍长歌含泪笑着点头?应他一声,便见谢昭宁身侧倏然腾起一层虚幻微光,半身渐渐融在?光华之?中就要消失不见。
她瞬间慌乱起来,抬手去抓他手臂,惊惶失措得带着浓重哭腔道,“谢昭宁你……你别走……你又要走了是?不是??你不要走好不好?”
谢昭宁眼里?蕴着浅浅泪光,笑着看她,眼神眷恋不舍,下半身已然消失与黑暗化为一体。
“我还?从未好好对待过你……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离开……”霍长歌复又哭得浑身颤抖,眼见他一点点散做光点,连臂膀都已虚化,只余一只手,她便与他五指相扣,死死拽住他,急得只不住落泪。
“我从未离开过,”谢昭宁终究还?是?笑着散在?光华之?中,“唰”一声消失不见,“我从未离开过你,长歌——”
他说:“——我永远都会在?。”
“永远都在?。”
“谢昭宁!”霍长歌手中骤然一空,哭着向虚空中不住探手扑抓,光点从她指缝间遛开,她甚么也抓不住,她再执着伸出手去,人?突然就从梦中清醒过来,猛地?睁开双眼。
那?一眼,她便看到了十七岁的谢昭宁立在?晋帝身后,担忧地?蹙了眉峰凝着她,见她醒转,不由松了一口气,恍然笑了,似一道冬日里?的和暖曦光,微微照亮了她心头?那?始终隐晦的方寸间。
他说:我永远都在?,从未离开。
霍长歌怔怔望着年?少时的谢昭宁,顿过一息,遽然又哭了起来,眼泪滚落。
谢昭宁眼神一瞬便慌乱起来,手足无措,下意识双唇微微一颤,便似想哄她一般。
他说:长歌,莫哭。
“这……这怎么刚醒就又哭啦?”晋帝只俯身摆了摆帕子的功夫,便见霍长歌人?已醒了,不待唤她一声,便见她又哭了,他茫然笑着耐心问她一句,“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