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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锦反戳了戳他的脸,“萧阿鲲,你从前吃谢兄长的醋也就算了,怎么如今连阿姐的醋都要吃,害不害臊?”
他的大掌握住她作乱的手,挑眉道:“我有什么可害臊?阿姐巴不得你同我如胶似漆。”
这四个字从他嘴里出来就仿佛变了味道,宜锦脸色有些红润了,在这一方面,她向来比不过他,意识到在他怀中无法谈正事,她便拉了张藤墩,离他一步远坐下。
“阿姐这一趟也并非只是话家常,禁中圣人频繁召见翰林院几位老翰林,事由却为先帝祭文,再加之圣人龙体欠安,恐怕其中另有玄机。”
萧北冥见她琥珀色的眸中鲜少出现了担忧的情绪,如实道:“众人猜想得不错。据隐卫来报,父皇自上月起便偶感风热,不用药石,却问鬼神。章皇后举荐张道人,其余后宫嫔妃想面圣难如登天,不只如此,连皇极殿许多朱批,都是靖王插手。”
宜锦垂眸,“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这是两人第一次谈及这个问题,上一世萧阿鲲是如何登上皇位,她只知大概,却并不知细节,但料想也是九死一生。
萧北冥的目光落在宜锦身上,“人的命运,从不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哪怕只为了燕王府的平安,也不能坐以待毙。”
宜锦只是沉默了一瞬,“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我已将无法转移的生意都换成现银,随你支取。”
萧北冥怔怔看着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子,她总是将事情提前都预料到,不必他开口,她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本不必如此劳累的。
萧北冥的喉结微微滚动,宜锦凑到他跟前,却被一把捞入他怀中,他身上有清苦的草药气息,闻着很安心,在他坚硬的胸膛前,她能听到炙热而有规律的跳动。
她闭上眼睛,柔声道:“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阿珩想要练武,需要一个可靠的武师傅。”
萧北冥没说什么,他微凉的唇擦过她光洁的额前,声音像是砂纸磨过一样喑哑,“知知,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他带着茧子的手拂过她的后颈,摩挲起阵阵凉意,另一只手扶在她腰间,恰好一握,盈盈的日光下,薄纱下竟显出几分荒唐。
宜锦的气息微微有些慌乱,此刻窗门大开,光线正盛,外间甚至有女使们进出的脚步声,她心中的不安全感达到了顶峰,但不知为何,对上他暗沉如极夜的眸,心尖却一颤。
第69章 大补
晚夏的万丈金光撒在琉璃瓦上, 五彩绚丽,但这光很快便隐入云层,唯余暗淡。
章皇后在皇极殿前等候多时, 许久,邹善德躬身而出,引她入内,二人皆无言语。
隆昌皇帝半卧在龙榻上, 手肘靠着凭具,虽服了药勉强打起精神, 眼底的青黑与发乌的唇色却仍暴露了力不从心。
皇后来得匆忙,一向喜爱奢华的人也只穿了一件素服,妆容清淡憔悴。
不知是不是近来病着,隆昌帝总想起从前在潜邸他与皇后成亲的那晚。那时他不受先皇宠爱,纳妃一事更是任凭先皇操办,他只知道皇后出身章家, 门第显赫, 相貌出众, 但他对她并无印象。
在掀开盖头, 完合卺礼时,他才算记住了她的脸,艳丽端庄,仅此而已。
他不是个沉溺于儿女私情的人,因此待她并不热络, 但也许是积年累月的相处, 尽管后来王府又多了许多的女人, 她仍旧是最特殊的那个。
这么多年,除了她迫于前朝压力, 设计张氏将其送上龙榻诞下皇长子以外,他们之间从未红过脸。
论身份,她是中宫皇后,论功劳,她为他诞育二皇子,抚养庶出的长子,无论将来哪个皇子登基,都不能撼动她的尊位。
隆昌皇帝咳嗽了一声,他用明黄的帕子点了点唇,掩盖那股血腥味。
章皇后在榻前坐下,多年的枕边夫妻,哪怕她对眼前人有怨,这一刻也难忍泪水。
太医告诉她,陛下恐怕时日无多。
她知道这一日迟早会来,可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以至于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隆昌皇帝握住她的手,笑道:“最近捷儿如何?”
章皇后神色一僵,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低声道:“他这些日子跟着几位朝臣学习处理朝政,心里又念着陛下,实在是心力交瘁。”
隆昌皇帝闻言,沉默了一瞬,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他是该好好学着了。”
话罢,他缓缓看向窗外有些作古的霞光,低声道:“天又晚了,晚些时候叫捷儿过来问安,朕有话同他说。”
章皇后听出来这是逐客令,但一听皇帝要召见捷儿,她胸腔里一颗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她慌忙应下,起身告退。
隆昌帝没有留人,他闭目凝神一会儿,才问身边的邹善德:“邹善德,你如实告诉朕,靖王到底在做什么?”
邹善德作惶恐状,低着头未敢言语,但他知道哪怕自己不说,陛下的影卫也自会查明,“靖王殿下近日视察京郊三大营,操练士兵。”
隆昌皇帝将掌心的帕子一点点折起来,直到看不见那丝血迹,“燕王何如?”
邹善德见帝王未曾动怒,还未松口气,立刻回道:“燕王殿下腿脚不便,这些日子一直闭门不出。”
隆昌帝又咳嗽一声,胸腔里起伏着喘鸣之音,“他倒是稳得住。”
邹善德不明白帝王的用意,但一直以来,陛下待皇长子态度都无比冷淡,更是不肯提及皇长子的生母张氏,今日乍然提及,想来并非益事。
“皇后寿宴,命礼部大办,此次忽兰王上国书欲入燕替皇后庆生,实则是打探燕国国力,不可轻视。”
邹善德垂首道:“诺。”
他正欲离开大殿,却听帝王道:“皇后寿宴,燕王必须出席。”
邹善德身形顿了顿,立时领悟上意,燕王如今虽远离北境,但始终是忽兰王畏惧的活阎王,哪怕燕王再上不了战场,只要他出现在忽兰王面前,便是一种震慑。
让燕王在轮椅上会见当日的敌人,这无异于一种残忍。
可帝王的命令,谁敢违抗?
初秋时分,荣昆堂的老槐树褪去了夏日稚嫩的绿,开始露出微微的黄,日光穿过层叠的藤蔓,跳跃在才浇过水的根部,盈光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