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间怜娇(重生)

第3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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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被挖出去,胸口成了空落落的?一块,人也变成了行尸走肉,他离开了小云村,没有地?方可去,便在街巷中浑浑噩噩的?走。

天上落了一场雨,将他浇的?通透,原本高涨的?怒火被痛苦折磨的?只剩下余烬,他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他本就?是孤儿,老父在时,他尚有来处,老父没了,他已无归途。

更重?要的?是,他甚至连董氏的?人为什么?非要置他们于?死地?都不知道,更别提该如何报仇了。

报官——他什么?证据都没有,袁散的?事情是锦衣卫内部的?陷害,陈百户都没办法,别人更没办法,董大山的?失踪和虐杀,他连尸体都拿不到?,又何谈报官。

更何况,他告董氏,民告官,要先入狱受审,到?时候他进了牢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座座大山压下来,几乎要压断陆无为的?脊梁,老父的?血似乎还绕在四周,他想做很多事,但是又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一股焦躁的?怒火在他身体内烧灼,几乎要将人都烧没了,无力感绕在他四周,他想要杀光那些人,却连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来,纵是陆无为心若磐石,此时也无法如往常般冷静缜密。

他如同丧家之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雨夜中行走,不知那一下便会摔倒在这泥泞里,淹没在这雨水中,化?成一捧枯骨,再也站不起来。

直到?街巷的?那一头?跑过来一个姑娘。

雨水同样将她淋透了,一层薄纱衣紧紧贴在身上,几乎露出其下软玉脂色来,她脸色被浇的?惨白,瞧见?他的?时候,猛地?向她跑过来。

地?面是深过脚踝的?水,她奔过来时将街巷都踩出“哗哗”的?声音,雨点打在她的?身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她用手背擦过面颊上的?水,像是一只淋了雨的?小猫猫,眼睛湿漉漉的?,踩着水坑跑过来,高声冲他喊道:“陆无为!”

清冽的?女音自雨幕中醒来,与青山树林中那些萦绕着的?、唤他名?字的?人完全不同。

尾音发着颤,带着哭腔,嘤嘤呜呜的?像是受了好多委屈,远远地?奔向他跑过来,“砰”的?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那样用力。

她的?身体在雨夜中被浸的?冰凉,冲到?他面前的?时候,像是积压了好多担忧与愤怒,一口气全都冲他喷出来,几乎比那雨声还要大。

“陆无为,你跑到?哪儿去了!你身上还有这么?多伤,跑出去也不给我留个信,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时雨瞧见?陆无为的?时候,原本的?担忧和焦躁瞬间顶上头?皮,变成了一股怒火,烧的?她心口都跟着加重?,砰砰的?砸着她的?胸腔。

她盛怒之下,一边说还一边挥拳去砸陆无为的?胸口,没多少力道,但是她的?声音,她的?触碰,她的?拳头?,像是一根根绳索,缠绕在陆无为的?身上,一点一点,将陆无为从?阴冷的?深渊里拉回来。

深夜的?雨幕里,时雨喊得那些话他都听不清,他只是能感受到?她的?温度,一点一点暖着他,将他冰冷的?骨肉一点点暖回人的?体温,将他破碎的?魂魄修补好,将他生蛆的?血肉焕出新生来,给他一个新的?,新的?归途。

他也并非是游魂野鬼,这世上,还是有人在寻他的?,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想杀了他,他也有一只喵喵叫着给他舔伤的?小猫。

时雨本还是满腹怒火的?,她今夜非要骂陆无为半个时辰才算完!但在下一瞬,站在她面前的?陆无为突然低下了头?。

他用力的?抱住了她,将他的?下颌落在她的?肩颈中,用力之大,像是要将她揉进血肉里,变成他的?一部分,与他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们相拥上的?时候,时雨才惊觉,陆无为身上的?体温滚烫的?吓人,竟是发了高热,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萦绕在四周,竟是身上的?伤在不断地?出血,在雨水的?冲刷下,又重?新淡下去,若非是抱上,根本看不见?!

且,陆无为一抱上她之后,整个人便都压到?了她身上,似是随时都能昏过去一般。

时雨顾不上骂人,急躁的?用身体撑着他,把人往桃花巷院子中带。

那小厮不知道找到?哪里去了,时雨自己将陆无为带回到?桃花巷院子厢房中,又将陆无为的?衣裳脱下来,想给他重?新包扎。

高热中的?陆无为十分听话,但也十分不听话。

今晚我早些过来

他似是脑子已?经被烧毁了, 平日里的那些桀骜冷漠都瞧不见了,他变得格外粘人,死?死?地抓着?时雨不松手。

时雨脱他的?衣服,他不反抗, 顺从的?让时雨将他扒到只剩下一层薄薄的中裤, 用毛巾给他擦身子, 他不挣扎,任由时雨摸他。

但是当时雨转身想去旁的厢房给自己换身干净衣服的?时候,陆无为便如同挂在了她身上一样,死?活不肯让她走?,她若要起身, 陆无为便一定要跟着?她起身, 他像是突然变成了时雨的影子,有光的?时候黏在她身边,没光的时候就嵌进她的血肉里, 如影随形。

他人都?快烧的?烫手了,还要挣扎着?坐起身来, 拉着时雨的手臂不让时雨走?。

时雨余怒未消, 瞪着?一双杏眼,凶巴巴的?与他说?话:“陆无为!我要去换衣服,要给你熬药,要给你包扎, 你不要仗着?自己受伤高热了就胡作非为!”

而被训斥的?人似是已?经完全被高热烧傻了,他坐在榻间拉着?时雨的?手, 昂着?头看她。

他是那么高壮的?人, 握着?刀的?时候,没人能拦得住他的?锋芒, 那张冷淡的?皮囊下有铮铮铁骨,仿佛一辈子不会?示弱一般。

而现在,陆无为坐在榻间,昂着?头看着?她,那双锋锐冷漠的?眼此时毫无攻击力的?望着?她,竟有几分温顺之意,她要走?,陆无为便跟着?,她一回过?头要发火,陆无为便抬起眼眸来,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她。

瞧着?像是一只渴望主?人陪着?玩耍的?大狗狗,不管主?人揉他的?毛发,还是捏他的?肚皮,他都?不会?反抗,只会?低下头,用湿漉漉的?舌讨好的?的?舔主?人的?掌心。

之前她还说?他是一头恶狼,现在瞧着?,分明是一只大狗,摇晃着?尾巴,呜呜的?和她求欢。

就像是时雨手中握着?他的?项圈锁链一般。

她不知道,就是从这一天起,她亲手给陆无为套上了锁链,这头凶猛的?恶狼,心甘情愿的?在她的?面前低下了头颅。

这世上最能困住人的?,从不是什?么牢狱,而是心锁。

牢狱能困人一时,心锁要锁人一世。

那时外面的?风雨更盛,噼里啪啦的?拍着?门窗,像是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泯灭,越发显得屋内一片寂静。

天地间只留下他们?两个人,静的?时雨都?能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厢房内有一盏烛灯在亮,昏黄的?光线几乎化成一抹流水,浅浅的?浇在陆无为的?眉眼间,平日里那样桀骜不驯的?人,此时却突然变成了另一幅模样,他昂着?脸,摆出来一副“任由赏玩”的?模样,用那双眼湿漉漉的?望着?时雨。

好似时雨此时对他做什?么都?行。

他本就生了一张极锋锐夺目的?脸,像是他的?那把刀,美的?惊心动?魄,让人不敢直视,但此刻的?他周身的?冷冽之意都?散了,身上满是伤口,赤着?上身坐在榻间,发丝还湿着?的?,有一根墨发粘在他的?面上,他昂起头时,竟有几分惹人疼惜之感。

“陆无为,你先松开我。”这一次,时雨的?声音不再如同方才一般含着?薄怒,掷地有声,反而湿湿软软,像是被江南的?水浸过?一般,尾音都?在发颤:“我要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