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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儿子本就不是个东西,偏生他还当做个宝,想来当年传闻,这家伙那玩意儿折了,是真的了?”
“少说这些腌臜事儿,我只想着,平白让方管事弄到一柄三重灵宝,难怪没那么发疯,说不定想借助这三重灵宝再上一层呢。”
“他能往哪里去,他在外门里克扣贡献、调换任务的事,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外门弟子是敢怒不敢言,再过几年门派小比,说不定就有外门弟子晋升内门了。你再瞧瞧他到时会怎么落魄。”
“这恶人啊,总有千百般的报应落下,因果循环。”
“……”
正主走后,人群说说笑笑便渐渐散了。
招凝撑着墙壁稍稍往前走了两步,巷里的阴影加之面纱的包裹,只有一双眼睛是迎着光的。
招凝并没有猜错,方家这位祖爷的报复施展到极限,便是抹去梁家进驻安绥岛附近岛屿的资格,切断梁家与方家、与霓光派的交集,而后私下疯狂寻找她的下落。
自始至终,招凝对形势看得通透,方家这位祖爷不过金丹境界,这境界在整个平阳大泽哪怕羡洲重山都不够看,他仗得不过是霓光派的势,梁毅同是金丹境界却对这位方管事献媚至极,也是为了霓光派的势,可是方管事对于霓光派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外门管事,连外门长老都算不上。
方恒的死足以让方管事发疯,但不会让整个方家和霓光派跟着发疯,不说方恒造得那些孽,只说平阳大泽各家族、各门派势力攀枝错节,他们会维持面上的公道和正义,而约束方管事的行为,哪怕方管事暗中下杀手,梁家去掉梁冀剩下的五名金丹也不是吃素的。
几方的僵局,梁家只能灰溜溜回到重山,一切从头开始,借献祭梁玄狄、献祭她而获得的利益,到嘴里也得恶心的吐出来。
招凝走出暗巷,低着头挡着脸,沿着墙根往坊市外去。
其实,招凝知道梁玄狄为什么会陷入坐忘之相,当然不是因为自身晋升太快、心魔暗生,根源不再梁玄狄自己,而在他的娘亲。
梁冀的夫人入魔了。
从梁玄狄迟迟无法突破,十年的时间这位妇人一直在隐忍着,她的心境在崩毁的边缘徘徊,直至夫君突兀盗取丹药强行突破金丹而一身修为被废,她已经的心境已经碎了,丝丝缕缕的魔息从识海屏障中渗入,然而梁玄狄在安绥岛大比上的一鸣惊人,让这位母亲还没有来得及察觉自己已然生了心魔,便欢天喜地地奔向自己再次强大的孩子。
然而,三千坐忘大道古怪的特性,在这位母亲与孩子的亲昵相拥、日夜交谈中,受到了那无声无息渗出的魔息影响。
于是,一夜之间,梁玄狄被封禁了。
梁冀一脉要么修为已废要么修为低下,哪里能轻易发现梁冀夫人的变化,但梁毅以及那些金丹族老却足以发现异常,在梁毅那日故作疑惑问起“大能赐下神秘功法”时,就表示他气势暗中了解过三千坐忘大道。
可是,这样,梁冀夫人还是被接到梁家小院。
是故意的,梁毅故意的。
在梁玄狄一鸣惊人开始,梁毅就已经开始悄无声息的筹划了,他不可能将得到手的梁家主权再交还给梁冀一脉。
招凝本不知道这一切,她是那日失望走出梁玄狄房间,被梁冀母亲推开时,无意识察觉她眼底的扭曲。
她留下一封信,只让梁玄狄带着梁冀夫妇离开,因为梁冀夫人,也因为梁家被逐回重山后一定会对梁冀展开报复,梁家内部的报复就不会仅仅是打压了,那是生与死。
这是招凝最后的还恩,至于报复……哈……梁冀与梁玄狄发现梁冀夫人入魔的痛苦以及害怕被梁家找到的担惊受怕,当然也是报复。
余下的恩怨,是梁玄狄与梁家的仇恨,与招凝无关。
她终于抵达码头,看着大泽上游走的灵船,每一艘灵船都有特殊的标志标识这家族、门派等等势力。
平阳大泽大多数修士都是以灵船代步,因为富庶,大泽或大或小的岛屿聚集着大量修士,坊市、门派、家族、驻地等等,都有阵法笼罩,这些岛屿又不想海洋上的岛屿相隔很远,多数距离只有几里水路,这些阵法不仅密集且时有交叉,阵法蔓延半空数百丈,会影响御剑和驾云。
招凝不敢往渡船去,她寻了在岛屿边缘的渔民,他们多数没有修为,便用身上仅剩不多的灵石请渔人带她去凡人聚集的地方。
渔民瞧着她模样,没有想太多,修仙地界有些龌龊事实在太正常,便让招凝登上了乌篷船。
方管事刚从云弥岛离开,瞧着消失的方向,多半是乘着灵舟往安绥岛去,狠狠质问梁毅一行人了,此时是离开的最佳时间。
“姑娘,你坐稳了。”渔民说道,“离开云弥岛阵法会有一些小波动,会有些难受。”
“谢谢伯伯。”招凝坐在乌篷船内小声回答着。
“没事。最近的一处凡人聚集地在缘明山脚下,离这里要走半天的水路。”渔民很是热情,同招凝说着他知晓的信息,“那里也有不少像你这样逃命过去的……哎,瞧我这老头子说的话,姑娘别介意,老头子就是想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前一阵子,我还送了一个女子,她被抬上船的时候,半条命都没有了,听说被关在水牢里关了小半年,后来她醒来之后,还笑盈盈的,说能回到九洲就很幸福了,这姑娘说话着实有些奇怪。”
招凝沉默着,许久才问道,“她也去了缘明山了吗?”
“是去了吧。”渔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姑娘刚上了岸就跑了,离缘明山脚还有几十里山路呢。”
招凝不再附和他的话,渔民大抵说多了也觉得没趣了,安静地摆渡着乌篷船往东南方向的重山去。
平阳大泽边缘常有小家族在附近往来,这里水底生活的妖兽大多实力弱小,就算有高阶妖兽也在来往的商船中被合力清剿了,对于他们凡人来说,只要沿着特定的航线行驶,一般不会遇到危险。
招凝抵达岸上的时候,快接近傍晚了,渔民催促道,“小姑娘快点往缘明山跑,就是那远处两山一线的地方。趁着天黑之前到那里,不然夜里妖兽多,可就危险了。”
他说完,便朝招凝挥挥手,竹竿撑着水底,远离岸边,“快走吧!”
招凝多看了两眼,没有多犹豫,只盯着那一线天的方向奔去,许是经常有凡人往来,这里草木稀疏,快跑了半里,就看见一条通往目的方向的小路。
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着,体力渐渐不支,这不过才走了十多里路,还有大半山路等着。
招凝咬牙,撑着树木,一步一步向前。
一个时辰后,夜色已经降下,今夜月晦,群星闪亮,星光照耀着路面,招凝鞋底已经磨破,脚底生疼,可是她不敢停下,离渔民指得缘明山脚还有几里山路。
可就在这时,招凝听见清脆的歌声,在静悄悄的夜色之中,反而传递的很远。
陪伴在她身边,形影不离的影子,忽然顿住了脚,不再跟着。
大抵是歌声太悠扬,极具感染力,招凝不由得往声音的方向去,愈加近时,歌声和着水流声。
再往前走两步,却听一声“谁!”
招凝下意识地往树后多,那声音的主人已经裹着一身湿漉漉的外裳,气急败坏地喊道,“谁,给本姑娘出来,敢偷看本姑娘洗澡?!”
即使这么暴躁的声音,招凝却并没有感觉到危险与杀机。
她动了动,窸窸窣窣声音瞬间引起女子注意,很快人几个大奔走,已经出现在招凝身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