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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侯府是在旧韩王宫遗址上改建而成,府中亭台楼榭曲折回廊依稀可见昔日奢靡华丽的样子。而今日的侯府更是增添了一派热情喜气,挂起的红绸风铃于风中翻飞,铃铃之声悦耳动听。穿梭其中的人流脚步轻快,惊得池中锦鲤不时跃出水面,翻了个身再度落回池中,溅起的水珠连成一片片涟漪。
盖聂同墨家四人步至侯府门口便远远看见环臂倚着石柱的盗跖,这平素不羁风流的男子今日竟束了发,看上去倒是颇有些值得信赖的样子。
眨眼间盗跖便蹿到几人身旁,他先是瞟了一眼盖聂,见那人冲他点点头并没什么意外之色便轻轻哼了一声,伸手去接端木蓉手上的包袱,“我说,别家人都提前昨日就到了,你们说的早上就到这会儿也姗姗来的太迟了吧。。。”
端木蓉看到盗跖伸过来的手仍是下意识的先望向盖聂,眼神起了一半又强忍着转向盗跖,但余光仍是看见盖聂没有给自己这个方向半分眼神,她顿了一下,把包袱递给盗跖,“小跖,你确定要在这里继续耽误时辰么?”
“哈哈,那倒不是,快走快走,班大师他们等你们好久啦”
盗跖引几人进入府中,顺口介绍起前来观礼的百家诸人,“逍遥子先生他们在那边院落,离咱们隔着好远呢,咱们隔壁院落你猜是谁?,是那个魔头卫”
“张良先生,”,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了盗跖的滔滔不绝,盖聂扫了盗跖一眼,眼神冷淡,无端令盗王起了一背白毛汗,他冲着碎步迎来的张良拱手,“恭喜了。”
新上任的新郎官显然失了平时的运筹帷幄,游刃有余,张良一拱手“盖先生就别笑话我了,”他抬手蹭了蹭前额上略略沁出的薄汗,“这种事情经历一次就再也不想第二次啦"
“哦,你还敢想第二次?”剑圣大人语含笑意。
“啊?”张良素来转的飞速的大脑宕了机,他可真是没想盖聂还有这样一面,“不敢不敢,你的亲亲师弟会杀了我的”张良眼神一转,“不知在下现在向盖先生讨个保如何?”
盖聂在听到亲亲师弟几个词的时候面皮上泛起一层热气,他深吸一口气,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不行。”
“哈哈,良知道了,在下一定努力保护好自己的小命不给你们可趁之机。”
然后转墨家几人。
张良眼神闪着复杂的情绪,对于天明的成长,他是心疼又欣慰的,楚汉之争后少羽身故,对于天明的打击无异于韩非之于他。“天明…………”
“哎呀!三师公!!今天是您大喜之日,愁眉苦脸可不吉利!!”荆天明抬手抱了抱张良,他已不是非黑即白的无知少年,成长的路上他付出了很大代价,也学会了很多,但是那拳拳赤子之心仍旧同昨,他咧开嘴,送上一个灿烂的笑容。
高渐离扯了一下天明的领子,“巨子大人,好多人看着呢,你不要面子也考虑考虑墨家……”
“小高,不要这么死板,没人介意的,对吧蓉姐姐?”
端木蓉又看向盖聂,他离众人几步之遥,眼神直直锁在天明身上,眉眼温润动人。
端木蓉微微一笑“是啊,这时候就不要太苛责了,走吧,想来张良先生还有诸多事情需要亲力亲为。”
张良抚了一下天明略凌乱的头顶,“让大家见笑了。”
穿过曲折回廊,绕过一座假山,张良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院落让墨家众人进去稍作休息,雪女和高渐离冲张良点点头便率先进入,盗跖扯了一下端木蓉的袖子,“走啦蓉姑娘,先喝口茶歇歇吧。”
端木蓉点点头,她经过盖聂身边顿了一下脚步,然后快速进入。
天明看向张良“那我们就先不打搅你啦三师公,呆会再见啦。”然后他去拉盖聂的手,“大叔,我们也进去吧。”
然而这一扯盖聂纹丝未动。
“大叔?”天明皱眉,“您还有什么话要跟三师公说吗?我等你。”
“天明”盖聂开口,声音坚定又温柔,然而吐出的话语却让天明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你长大了,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大叔看着你进去。”
“我已经这么久没见你了!我想多跟你呆一会!你又要丢下我了吗!大叔!!!”天明双手紧紧抓住盖聂的手,使了全身力气想拉动他一步。
你又要丢下我了吗………这句话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么熟悉,也是满含怨气。是了,小庄。
盖聂仍是温柔的看向天明,他一点点松开天明的手,“好孩子,大叔为你骄傲。”
荆天明瞬间热泪盈睫,大叔的温柔是他人格中最利也最伤人的刀,比之渊虹尤甚,他只要下了决定任谁也不能更改。天明手背抹了抹泪,“大叔,之后我再找你。”他又冲着盖聂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转身进了院子。
“唉…………”盖聂一声长叹,他转身对着一旁一副高高挂起样子的张良,“先生可瞧够热闹了?”
“没有,热闹嘛,当然是越多越好。”这犀利的言辞,全然不是方才彬彬有礼的曾经儒家三掌门,张良看向盖聂,眼神冷淡下来,“不知剑圣大人想住哪里,良这府上可没多余的院落了。”
“那刚好,劳烦先生带路,我正好要找我的亲亲师弟叙叙旧。”盖聂神色自若,沉静的说道,“想必流沙的人应该住不满,多在下一人并无影响。”
张良简直要被这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态度搞的暴走,他直截了当冷言道“希望剑圣大人如今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多谢先生提醒,在下明白。”仍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张良自觉再跟这对师兄弟多费唇舌简直会折自己十年寿,转身带路,“走走走,赶紧的吧。”
盖聂低头抿唇一笑。
张良引着盖聂来到一处水阁,重复着一路上说了好多回的话“卫庄兄和红莲他们都在里面,良此时不便入内,盖先生自己进去,不过今日是在下大喜之日,要是搅了在下的好事,良就是舍了一身剐也要让你们纵横全都躺着!!”
“哈”,盖聂轻笑出声,“请先生安心,在下有分寸。”
张良被剑圣的笑声惊的狐狸毛都竖起来了,他怀疑的看着盖聂,暗忖难道铁树终于开花了,不不不,不会的,他再次出声“你是不个假的吧………”
盖聂再次拱手,转身向那扇门走去。
盖聂自觉半生浮沉,多大风浪都见过,然而此时近乡情怯这四个字却缓缓浮现在他脑海中,伸出的手微颤着贴上门扉,曾经能够拖动一辆马车的力量,现如今连轻轻推开这扇门都难以做到。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蓄了力气,下一秒准备推门的手却扑了空。
“唰”的一声门从内侧被打开,盖聂踉跄着进去又迅速稳住身型,眼前是那个俊秀桀骜的少年,白凤。
“哎呦,我道是谁呢,竟不知堂堂剑圣大人有听人墙角的癖好?”真是好一副伶俐的牙齿。
盖聂恍若未闻,绕过白凤,穿过屏风,他眼中只看得见一人,那已在唇齿间默念了千百遍名字的主人,他缓缓开口,“小庄……”声音嘶哑,仿佛沙漠中断了半月水的旅人。
日光透过窗扉洒进屋内,留下一地斑驳的光影,房间内侧有一张梳妆台,背对着坐着一个身着大红婚服的女子,旁边有两个侍女正在整理她的妆面和头发,她面前一面光鉴的铜镜,映出秀美婉约的一张面容。
“哎呀呀,剑圣大人的声音怎如此沙哑?,红绡快去给剑圣大人端杯茶,省得别人说我们怠慢贵客呢………”红莲启唇,一如既往的讽刺语气。
盖聂依旧充耳不闻,他仍盯着他的师弟,不见时心里日夜思念,见了面才知这思念竟如此之深。他这些年走遍南北东西,眼看着百姓安居劳作,曾经追求的理想切实展现在自己面前,浮生倥偬,他那颗飘了半生的心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最最亲近的人身边。
卫庄懒散的靠坐在梳妆台旁边的椅子上,时光好像暂停了一般,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他端着一杯茶低头泯了一口,漫长的银发垂至腰间,银色眉峰舒展着,全无狠戾的模样,好半天,他掀了掀眼皮睨了一眼盖聂,银瞳中盛满戏谑,“师哥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坐下来说话?”他话锋一转,“还是你急着去下一家呢?”
盖聂闻言皱了皱眉头,上前拖了把椅子至卫庄对面坐下,他叹了口气,对上师弟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盛年华美的容貌,语气坚定“小庄,不可胡言,从来都没有下一家。”
在这直白的近乎深情的眼神下,卫庄首先顶不住移开了眼神,遮掩似的把手中茶盏塞进盖聂手中,“师哥,我可不养闲人。”
盖聂双手攒紧那杯子,手中把玩半天,转了一圈把残茶一饮而尽,入口的温度熨帖的人心口都暖了起来。他勾起嘴角“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文武双全智计无双,再没比我好使唤的仆人了。”
卫庄被他这番不要脸的自夸言论惊的睁大了双眼,“你…………!,师哥你莫不是吃错药了?,白凤快去把墨家那个女人带过来!”
被点名的那位哼了一声,话茬都不接的翻出窗口爬上树逗鸟去了。
赤练更是翻了个白眼,起身拍拍衣服带着侍女上楼去了,才不给这对狗男人脸色,想到自己年少恋慕的对象竟被这样的人给抢了,赤练诡异的生出一番滋味,自己还是太要脸面了。
盖聂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杯中腾起氤氲热气,他启唇试了下水温,预料之中的烫口,于是更确定了刚才那杯茶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剑圣那强韧的心脏瞬间充满无限温柔,“小庄…”他不禁叹息出声。
“嗯…”
好半晌,他才听到师弟轻轻回了一声,再抬眼看,卫庄却已靠坐着闭上了眼睛,羽睫轻颤,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呼吸轻微,他淡色的嘴唇或许是这副失色的容貌上唯一的点缀,就像……盖聂想了半天,就像落在初雪上的桃花罢………
然而越细看盖聂越是心惊,他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师弟天生白化,然则少时锻炼,白色中仍能透出浅浅的元气,此时看来,却如同刚入谷时弱不禁风的模样了。
他一时沉湎,这边卫庄披着的大麾慢慢滑落,盖聂回神后立刻伸手接住暗色外衣,看着师弟露出较他印象中消瘦不少的身形,他心脏一阵抽搐,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手中触到的衣服内侧厚厚的毛皮来的惊惧。
卫庄入谷后二人日日相伴亲厚无间,虽偶有龃龉最后总能哄的人顺心顺意。可是自打他躲了那次试炼,二人关系便再也不复从前,之后的每次见面都是师弟单方面冷语相激,自己也由于愧疚很少辩解,但是这次见面,师弟与前些年的态度不说变了一百八十度也至少有一百六十度了,盖聂又想起那杯体贴人心的茶,想起杯沿处浅淡的余温,他闭上眼睛,悔恨入滔天巨浪迅速侵蚀了自己的心房。
他手指一动,翻手便要去探师弟的脉搏,却不想被“咚咚咚”的叩门声打断。
“卫庄大人,奴婢来送您更换的衣服。”
卫庄睁开双眼,先是瞥了一眼盖聂抬起的手,又直直对上他的眼睛,那眼神中充满不容忽视的深情,还有几分怜悯和遗憾,浅笑出声“就差一点了啊,师哥。”然后他转向门口,“请进。”
盖聂的心沉到了谷底,他闭上眼,整个人散出了凌厉的气息。进来的两个侍女手捧一套赭色衣裳,被这样的剑圣唬的手脚麻软,声音都打着颤“见过盖…聂大人,卫庄大人,奴婢,奴婢伺候您更衣。”
卫庄点点头,“放着吧,我自己来就好。”
两个小姑娘感激的对视一眼,放下衣服如蒙大赦般迅速退了出去并关好了门。
房间内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