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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然而酒醒之后,却发现只是大梦一场,回味无穷,流连忘返,怅然若失,却再难重逢。
她不可能会忘掉他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他就是她心中的那一场如梦般瑰丽旖旎的落日晚风。
身边的宋熙临突然转了身,步伐踉跄,却又坚定不移地朝着山谷中的碧屿村走了回去。
司徒朝暮知晓他想去哪里,没有多言,直接跟了上去。
没他带路,她也去不了那个地方。
那不只是顾家人的祖坟,更是碧屿村全村人的魂归之地。
那块地方其实也不在后山,而是在圣水湖后方那座巍峨雪山的半山腰处。
司徒朝暮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深冬,圣水湖结了一层冰,冰面裂开之后,她还掉进了冰窟窿里一遭,和伫立在湖底的那些冰冷瘆人的神仙像近距离地打了了照面。
如今是盛夏时节,青绿色的湖水清澈见底,一尊尊人形石头犹如一位位德高望重的湖底仙人似的,岿然不动、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世人的朝拜与供奉。
因有上一次的经历,司徒朝暮对这座湖深有阴影,这一次特意走得离湖边远远的。她不会游泳,宋熙临这身子骨又靠不住,要是再掉下去了,可就没人能来救她了。
而宋熙临则可能是因为太长时间没回来过了,早已忘记了这座湖是圣湖,也可能是因为心中急切,所以,他路过湖畔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多看一眼,直径朝着通往半山腰的那条山路走了过去。
他的步伐很阔,走得很快,快到不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承受得了的速度,所以,他的步伐一直很虚浮,踉踉跄跄像是随时要跌掉,呼吸艰难而粗重,但却一次也没有停下来。
司徒朝暮每每劝说,皆是无果。
他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声音了,他只想去找他妈。
通往半山腰的那条路是一条没怎么经过打磨修缮的石土路,陡峭而崎岖,狭窄而坚硬,攀登起来极为困难,尤其是对宋熙临这种身体孱弱的人来说。
他不得不停下来,扶着山壁粗粗喘息。
他的唇色也已经苍白如纸了。
喉间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时时咳嗽,满头大汗。
司徒朝暮也是气喘吁吁,紧张而担忧地看着宋熙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你不能不估计自己的身体吧?你觉得你妈想看到这样难受的你么?”
宋熙临却不为所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再度迈开了脚步,继续埋头向上爬。
越往上,海拔越高,氧气越稀薄。
等到他们终于爬到了半山腰,登上平地的那一刻,宋熙临的双腿猛然一软,眼前一黑,双膝直接跪在了地上,头晕目眩,脑袋低垂,半天不得动弹。
司徒朝暮赶紧打开了一罐葡萄糖,不由分说地直接往他嘴里灌。
一瓶葡萄糖下肚,宋熙临的体力缓和了一些,强忍着头疼晕眩的感觉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步一趔趄地朝着坟地走了过去。
司徒朝暮对他的倔强感到无奈,只得紧随其后。
顾家的祖坟在最西北方。
其中最崭新的一座灰色石碑上,刻着顾与堤的名字。
宋熙临做噩梦一般,呆滞木讷地盯着那座石碑看了许久,难以置信地喃喃念叨着、喊着:“妈?妈?妈?”
三声妈,没一声得到回应。
他委屈而又悲痛地红了眼圈,他想让妈妈回答他,想让她像小时候一样,摸着他的脑袋,笑盈盈地对他说:“诶呀,还是我们阿临最可爱了。”
他还想再看看她的长头发,看她用沾了水的木梳梳头发,看她一圈又一圈地盘头,仅用一根简洁的木簪支着,想让她再问他一声:“妈这样好不好看呀?”
他一定会比小时候更坚决地回答:“好看!我妈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
然而不会了,这一切都不会再有了。
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妈了。
“妈!”宋熙临双目赤红,撕心裂肺,哭喊着跪倒在了妈妈的墓碑前,肝肠寸断,痛苦悔恨,“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回来晚了,对不起……”
要是能早点回来就好了。
要是不那么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就好了。
要是能再见到妈妈最后一面就好了。
他痛彻心扉,却又无能为力,绝望而无助地将额头抵在了母亲冰凉的墓碑上,痛苦的泪水汇集于下颚,嚎啕大哭,浑身发颤。
司徒朝暮没有上前安慰,反正也安慰不了,所以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给他留出来足够的空间去为了他母亲而悲伤。
墓碑左下角,只刻了一个后人的名字。
【长子顾晚风】
“为什么呀?到底为什么?”宋熙临泪流满面地伸出了颤抖而苍白的手,用力地压在了那个名字上,用力地碾压着,抠戳着,似乎是想将哥哥的名字从墓碑上涂抹掉。
他不明白,他们明明都是妈妈的儿子,为什么墓碑上却只刻了哥哥的名字?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告诉他母亲离世的消息?
这不是他妈么?他们凭什么只告诉哥哥不告诉他?他不是妈妈的儿子么?
宋熙临委屈、愤怒而又怨恨。